愛的流行色

<一> 上海·放逐愛情

　　寫的是一個待字閨中的姑娘，求偶婚配的故事。曲聆，已過婚齡，沒有出色的相貌，待人行為也很笨拙，有耽誤成老姑娘的危險，然而，她還是等待到了情感生活，她的生活中走進了兩個男人，一是潘漁，在外企打工的年輕人，雖不是一見鐘情，但兩人情感發展還是很迅速，眼看已到論婚嫁的時機，卻突然有了轉折，鬧崩了；另一個男人是龐國強，在新西蘭打工，離婚，有兒子，經朋友介紹認識曲聆，通了一陣子書信，也算定了情，沒經過多少盤算，曲聆就嫁給了龐。這是一個很上海的故事，每天，上海都有這樣故事發生，其中的一些細節敘述也很生活化。

　　一天潘漁的父母都去外婆家了，潘漁叫曲聆一起吃晚飯，吃晚飯時兩人不時相對看看，心裡卻知道對方在想什麼。吃完飯，草草收拾桌子，潘漁一把抱起曲聆就往自己房間裡去。曲聆就罵他是一條色狼，一邊也由著他把自己抱進去，還用力抱住了他的脖子，幫他借一把力。曲聆怕他父母突然間回來了，一直推推搡搡地不讓他得逞，但又面色酡紅癡醉得很，潘漁就罵她又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後來潘漁算算父母也確該回來了，也只好作罷。但雖沒有成什麼事，畢竟曲聆也是玉體橫陳，體形雖不好看，卻仔仔細細，叫他好生感動。（選自徐蕙照《放逐愛情》）

　　曲聆最終還是嫁給了龐國強，兩人的結合有很實際的功利因素，但曲聆企圖擰回幾乎無望的愛情，那一天，她找了個借口，一定要龐國強在她和他的前妻之間作個評判。龐國強摟緊了她要她相信他對她的愛。起先她還覺得他是避實就虛，眼裡就多了點東西，漸漸蒙住了眼珠。他也酸了鼻子，因為只憑兩個星期的接觸，和那些娓娓而談的信，自己又犯了一個錯。眼前的曲聆，是想愛也熱烈不起來，想恨也下不了手的人。於是他摟著她說了些心痛之類的愛情片子裡的話。她的鬧本來就有點無理取鬧的意思，不想一鬧鬧出許多山誓海盟來，又被他那樣緊緊地摟著，虛的也變成實的。

　　王安憶對這篇小說的評論是：沒有證明什麼，亦沒有深奧的 戰鬥王延時噴霧劑 、可以教授生活的結論，只是一個凡人的尋常經歷，流露出尋常的歡愉和失意。這些歡愉和失意甚至都不新鮮的，而是稱得上諗熟，似乎就是因此，為我們疏忽了。現在，又被如此感動，虔誠，並且生動地講述出來，原來暗藏於生活的襉褶裡的美妙的性質，顯露了出來。

　　<二>臺北·兩種分裂生活

　　這是一個女人的故事，她有兩種分裂的生活，一面是想象的情愛生活，一面則是實際的平淡的日常生活。其中現在我過的是一種最不需想象力的生活。自從大學畢業後義無反顧地嫁給丈夫，一個可以送到第四購物頻道大力推銷的零缺點老實正直的大好人，我已經預見到未來安穩的生活，清楚地平鋪面前，早上起床做早點，送丈夫出門上班，然後去市場買菜，中午煮飯給老婆吃，下午洗衣，整理家務，晚上繼續煮飯給全家吃，洗碗，看連續劇，按著熄燈上床，盡一個做妻子的義務，生活變成日復一日重復舉行的儀式，準時執行，細節不得有誤，否則一家的生活規律都要因此而停擺。和我那些踩著高跟鞋在敦化北路辦公大廈殺進殺出的死***們相比，我們只喜歡待在這四面墻內，被灰撲撲古舊的米黃印花紙所包圍，然後對著窗外移動的雲朵發呆，成為一個該被女性主義者丟到火爐中燒成灰燼的無知婦女。這是一個很貧乏的中產階級家庭婦女生活，但惟其貧乏，所以她的想象力也就變得豐富。繁忙的ｏｆｆｉｃｅ小姐還有什麼時間去浮想連翩呢

　　我記憶中最鮮明的是高中時代的一位詩人，你必定不能理解留西瓜皮頭發的我陷入了何種瘋狂情緒，其實他不過是在校刊上寫寫詩的學長罷了，然而那個年紀教科書上沾污了一圈一圈經年的油漬，似乎嘴巴掛著紀德和卡夫卡，就可以讓人高舉雙手，把青春的生命都傾刻奉獻出去也絲毫不覺可惜。於是當我們登上山巔的時候，暮色已回落，我們坐在草地上，直到眼前變成一片漆黑，也沒有半點恐懼，碩大的螞蟻爬進我的軍訓裙裡，詩人遂俯身壓了過來。（選自郝譽翔《說》）

　　這段經歷給這位女士想象的靈感，每當她枯躁的時候就會編許多荒誕不經的情愛故事。以彌補生活的平庸。終於有一天在洗澡的時候看到對面的水塔頂有個高中生模樣的男子在偷窺，這一發現又觸動了她久遠的心事，她奔上水塔，去找那個高中生，不料，在水塔上的竟然是她丈夫，她丈夫每天都會去水塔。

　　<三>香港·電視連續劇

　　這個故事中的一些場景頗似香港電視連續劇。譬如，那個周末下午，我和一個戀愛上的女生正在家裡愛撫，卻突然聽到鑰匙開門鎖的聲音。女友和我都嚇了一跳，欲念也忽然一下子消失。沒有人走進來，因為我們栓了防盜鏈。眼看我們聽到門鈴的聲音。女友連忙跑進睡房，關上房門去穿她的衣服。我拾起褲子，穿上了，就赤著上身去開門。我在防盜眼中看見二哥與一個女子站在門外。

　　我們也沒有怎樣尷尬。大家也清楚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二哥和他的女人在客廳裡翻報紙。女友穿好衣服，從睡房裡出來，跟我一起坐在沙發一端。二哥若無其事，不發一言。我和女友的心仍在怦怦地跳著。我已記不起之後發生的事，但卻能感覺到，我仿佛被二哥撞破了什麼的。（選自羅貴袢《愛吃消夜二哥和夜光表》）

　　這個經驗很重要，如果他們的愛戀行為一直沒人撞破的話，他們會長期地處在偷偷摸摸懵懂狀態，這是一種幼稚的狀況，而當被人撞破後，就一下子成熟了：原來生活就是這樣，沒有什麼可以負疚害羞的，年輕人可能都是這麼走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