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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色犬馬


落日已在數小時前西下,取而代之的是正由東方緩緩爬升到天空中央的月娘。

自古以來,伴隨著月娘有數不盡的傳說,多數是關於她那不可抗拒的魔異魅力。

在這臺北不夜城的天空,月娘高掛,低頭看著擁擠的車潮漸漸褪去。

威而柔 , 必利勁

華燈初上,屬於都市叢林情獸們隨著物欲飄流、放浪形駭的時刻一分一秒地逼近。

有的人選擇在月娘的面前打一場冷靜的手槍,滋滋滋地向臺北道一聲晚安。

有的人則是縱情聲色、甘為犬馬地往都市叢林深處迷人的未知與刺激一步步地踏進,試圖在耳目感官的世界裡尋求情慾的解脫與墮落狂亂的風情。

不可自拔亦不想置外於這樣的沈淪。

而我,幸亦或不幸地,正是其中的一份子。



我,二十二歲,一個國立大學的大四學生,離經叛道跟一般聲色犬馬的人種一樣,只是單純地放任靈魂在這不夜空曠的都市莽原裡面遊蕩尋找另一個或是另一群自栩孤獨寂寞的靈魂,在聲光之下尋求壓力的疏發與極樂的解脫。

在子宮陰道的收縮與陰莖睪丸的顫抖之中獲得短暫的快感與那一剎那間孤獨靈魂之間彼此的慰藉與溫暖以及高潮之後的空虛難耐。

日復一日,我們持續不斷地尋找。

我們要找的不是愛情,因為我們不相信愛情。

我們信仰的是金錢與權力。

我們只相信自己,寧願只依靠自己。

你可以說我們是高級的拜物教徒。

說好聽一點我們追求的是雅痞般的生活。

夜復一夜,我們持續不斷地祈導,我們祈導的不是夢想的實現,因為我們不再有出人頭地、冠冕堂皇的大夢。

我們祈導的是黑夜裡月娘不斷放射的奇異魔力以及下一次不知名肉體間的纏綿溫存與灰色靈魂間的接觸。

你可以稱呼我為聲色犬馬。

是的。

人生海海,聲色犬馬。

我們不要感情的負擔,愛情太無用亦太沈重。

我們不要財務的負擔,於是我們選擇將靈魂賣給金錢符號的魔鬼。

智者如浮士德終亦選擇了墮落,我們不是智者,我們只是擁有著真實血肉、七情六欲甚或愛慕榮華富貴、盲目地追求權勢名利的凡夫俗女。

生命的意義在哪?生活的目的為何?踏出校園,這個社會以什麼做為世人眼光的焦距甚至打分數的標準?我腦中迴盪著同學們略帶嘲笑、不解、異樣眼光的臉孔,而我一如往昔地心中浮現出在我大三上以來曾經不斷出現過的問號。

我選的路是對還是錯?什麼是對?又什麼是錯?我嘴角帶著冷笑地看著透過車窗看出去的城市夜景,依然是那般地繁華炫麗,路上的人們四處或忙碌地或悠閒地走著、奔著。

我眼角的餘光不小心地掃到窗外燈光反射玻璃窗中的自己。

從玻璃的反射中看得出來他的靈魂正在墮落嗎?什麼是墮落?什麼又是上進?什麼是生命的本質?何處是生命的歸宿?我能去向誰問?他們告訴我的就一定是對的嗎?生命的定義難道不是自在人心,每個人有不同的看法?其實這個社會是灰的,一個完整的灰色地帶,絕對的是非對錯黑白只存在於灰色地形外圍的小小一環,小小的,就那麼小小的。

不知經過了多少的歲月我才明白這麼一個粗淺的道理。

記憶中一張張滿分的考卷突然整疊整座地被一陣狂風吹散,連同從小到大的獎狀獎牌、種種榮耀消失在突如其來、莫可名狀的一陣怪風裡,再也不見蹤跡,不再有任何意義。

司機先生告訴我到了,打斷了我沈重略帶深藍色的思緒。

我付了錢,下了車,抖了抖身上一身名牌的衣物,從GIOGIOARMINI的襯衫到耳後飄散著的POLO的香水,外加一件BOYLONDON的酷黑潛水衣皮的夾克,左璧還有三條銀閃的鐵拉鍊。

褲子穿的則是LEVIS501,腳下踩的是美國紐約BIGAPPLE裡買的牛皮長統靴,八十五美金一雙。

手上戴的則是GUESS整個玻璃錶面如星球般地凸起、玻璃罩內的數字則有如飄浮太空中不規則地高低起伏、市面上夜市小攤上到處可見彷冒品的名牌手錶。

我慢步著走來到跟阿成約好的地點。

一個放縱耳目感官再好不過的地方,一個忘掉一切對未來不確定性的憂慮最好的地方。

它是臺北最有名的一家DISCOPUB之一。

很快的,我就可以將全心全靈沈浸在快樂動感的音樂之中,去感受、去運動我全身上下肢體的脈動,再不要去想、去思考,關於那不可知、無法百分之百確定的未來還有我那曾經的夢、過往的情人與記憶。

暫時把它們全都忘了吧。

我註視著聳立在我眼前的一棟建築物,在那邊等著。

那是一棟灰黑色的鐵皮屋,它是鐵皮屋的原因一個聽說是比較防火,另一個是比較起來給人感覺更富詭異新奇的氣息,而這正符合年輕人標新立異的喜愛。

雖然從外面看起來實在是其貌不揚,就像是一座破工廠。

但是我們都知道那裡面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裡面是銷金窟,有的人說它是淫窟。

是的,曠男怨女們來這裡搖擺臀浪乳波,隨著原始的求偶音樂讓肉體肆意的放浪搏動,以勾引異性的青睞以及追求那一夜溫存纏綿、射精高潮達成的可能性。

最古老的音樂起源於祭典或是人生三大事─誕生、求偶與死亡。

最古老的人類,遠在有文明之前並沒有愛情,只有性交與繁衍。

所以人們自始至終天性裡始終隱藏著性濫交的欲望。

 

凌辱熟女
女人婚前性行為,你承受得起的痛嗎



男人性濫交以求自己的精子、子孫能夠廣佈、傳遞子息。

女人則是倚靠強而有力的對象,來確保生活的安定與品種的優勢。

愛情與婚姻只是文明的產物。

在胡思亂想為自己放浪的行為找合理的出口時,我看到了阿成。

一個聲色損友。

但他卻在人生閱歷、社會經驗上提供了我很多的借鏡與參考。

他提供了我許多不同層面、觀念的切入點,豐富了我思考的視野。

我滿臉笑容地走過去拍拍他的肩,稍微地抱抱他,握握他的手。

雖然才四五天沒見,但是每次見面總像老友久不見般,親熱地打來打去,彼此笑罵。

「你近來又到哪兒去混啦?!」阿成笑問。

「沒有呀!我最近可乖的很。

都窩在家裡念書。」

我笑著回答。

「你騙我?我不相信!」他又笑道。

「我哪像你。

天天晚上不睡覺跑出來玩。

最近又泡了幾個啦?」我回他一句「嘿。

你管我。

我就是愛玩。

你還不是一樣!」每次就是這樣有一句沒一句地一搭一唱,我跟他並肩走向PUB的門口。

阿成他大我三歲,曾經在美國念大學四年,現在已是一間PUB、一間KTV、一間服飾店、一家汽車材料行的老板。

他最愛錢也最市錢。

常常數他一天的收入給我聽,最愛吹牛,糟糕的是我每次都全盤相信、接受還認真的與他討論、深信不疑進而從中發現出新道理,居然還覺得受益良多。

真是無可救藥。

我跟他去混PUB很少花錢,我們總有我們的門路,可以在裡面白吃白喝,還跟各個PUB裡面的員工混得熟絡。

當然有時候我們也是會乖乖的掏錢表示點意思,老讓朋友請客實在過意不去。

今晚我跟他又踏進這處聲色場所。

阿成推開門。

喧譁的人聲及炫麗的燈光隨著滿室的菸味、香水味撲著我的面孔而來。

一張張造型特殊的PUB高腳圓桌上擺了一打一打的啤酒或是果汁、飲料。

高出地面快有一公尺的椅子上則是坐了一堆又一堆的俊男美女,個個打扮時髦光鮮,亮麗出眾。

這是只有在都會夜晚的聲色場所裡才看得到的光景。

 

性愛後的三種滋補食療湯品
姦淫鄰女



時髦光鮮,亮麗出眾。

這是只有在都會夜晚的聲色場所裡才看得到的光景。

又是另一個香杯斛影、紙醉金迷、滿室婆娑、五彩繽紛的夜晚。

這是一個屬於曠男怨女們情欲橫流、發洩、舒發的夜晚。

在夜裡,滿坑滿谷的不夜男女、城市玫瑰在這裡面隨著浪蕩的音樂燈光銷魂、蝕骨。

閃爍的燈光交織成一張張五彩的蜘蛛網,看得到你卻摸不到,但它仍然網住了曠男怨女們的心神。

人們的靈魂就像霓虹蜘蛛網上墮落主宰的食物,一只只因著自己的欲望而自動飛蛾撲火般地向著罪惡的主宰膜拜、臣服,甘為餐飧地進行著靈肉的交易,自動落網,落入情欲的網裡。

PUB裡的虛幻情境跟現實生活的距離有多遙遠?是近到只有一門之隔,推開門外,從此是另一個世界?不!其實聲色犬馬是在我的心裡生根而不是存在於我身體所在的物理環境。

我那始終未曾喪失的腦中一點清明清醒地告訴我自己。

我的腦細胞始終未曾停止他們神聖而勤勞的努力運作,我無時無刻不在思考,將現實情境與書本、將想像與真實的經驗作融會貫通與結合,當我無法將PUB裡面或是社會上的一些情況與以往所學的道德原則相結合的時候,我所能做得只是去尋找出新的遊戲規則去實驗、去想像、去改進。

或許我只是想得太多,或許我應該去看一下精神科醫生。

WHOKNOWS?我常常覺得腦子的思考可以一分為二,靈魂可以抽出身體的運作之外進行觀察及遊離。

這讓我想到當我跟女孩子作愛的時候,我常是在背後位中達到射精的高潮,就像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裡面的男主角湯瑪斯一樣,我也喜歡在做愛的過程觀察女孩子的反應、她們屈張扭曲的表情與脛蠕的肉體、達到高潮時的反應。

那時的我自覺靈魂是抽離的,飄浮在房間的天花板上或是角落、反射的鏡子裡看著不見天日的底下正在進行的一切。

這種類似的情況也正反映到我此時此刻的行為舉止上面。

我一方面正撥開這狹窄空間裡面的人群,跟隨著阿成的步伐往舞池的中央前進;另一方面的我卻擺著目光搜尋PUB裡面浪女騷貨們這樣的「正事」不做,腦子裡卻在想一些有的沒的形而上。

唉,真是。

阿成拉著我的手臂,推擠人群,殺到舞池的中央,一個週遭女孩子最多的所在。

我們接著用眼睛目光開始進行搜尋獵物的工作。

我們用眼神勾引其他女孩子的眼神,進行試探。

並不時用英文交談著或是交換意見及情報感想。

用英文交談不在練習基本的英文聽說能力,而在免除我們交頭接耳、評頭論足招來女孩異樣狐疑眼光的尷尬。

「HOWABOUTTHETWOONYOURLEFTHAND?」我用我那破爛的英文問阿成對周遭女孩的看法。

「ACTUALLY,IPREFERTHETHREEBEHINDYOU」他回答。

我倆隨著音樂的節奏互換彼此在舞池中的位置,再從對方原先所站的角度對剛剛提及在身後及左手處的幾群女孩不經意地端倪著。

在這擁擠的舞池人群中,男人女人摩肩放踵地互相擠壓。

絕大部份人們的眼神持續性地放送著搜尋獵物野獸般的眼光,只有那極少數的異類是閉上雙眼,沈浸在動感的音樂裡徜佯、神遊。

想起多久以前的自己也曾是那般張著一雙清純無邪、不帶一絲雜質的大眼來到舞曲燈光的繽紛閃爍中,輕輕地把靈魂之窗給閉上,讓音符環繞全身而起舞。

那是多久以前的自己、多久以前的事?嗯,記不清楚了。

是兩年還是一年以前?這是什麼樣的一段時間距離幾乎完全地轉變扭曲了我原先那青矜年少的模樣?我搖搖頭,像是想甩開無聊的思緒與頭皮屑。

我右手邊的兩個女孩不住地往我這邊靠近、推擠。

一不小心其中一個女孩的整個背就靠到我的右肩。

碰呀碰的。

我的手刻意地小心,跟她的重要部位保持點距離。

我可不想不注意就摸了她的臀部一把,還被以為是喜歡吃豆腐、性騷擾的色狼。

距離?我的老二距離隔壁女孩的子宮不到五公分,幾乎到了整個貼上、進入的地步。

這樣子的距離說近絕對不近,說遠就像從臺灣到美國那麼遠,一蹴卻絕對不可幾。

今天晚上這個都市叢林的情欲狩獵場人實在爆擠,擠得喜歡吃豆腐的色狼們不亦樂乎,喜歡被陌生帥哥東摸一把西捏一塊的女孩們也不亦樂乎。

 

裡裡外外把精液看透
太太與我從性意情濃走到無性婚姻



這樣的距離遠不遠?就看你有沒有踏出縮短彼此距離的那一步。

問題是我能把距離縮到多短?你能利用言語、利用機智、利用外表、利用穿著、利用種種內外在的條件成功地把你睪丸陰囊裡成千上萬的精子送到隔壁浪女子宮的保險套裡?你肯定不行,但是我卻不一定。

人們的生理幾乎沒有距離,甚至可能完全的合成一體沒有分別。

但是很明顯的,心靈上的距離總是十萬八千裡遠,身心的交匯只在那一剎那,只有短暫。

因為你我都是孤獨,人人生而不等,但是卻同樣孤獨。

一個個獨立而擁有自我思想意識的靈魂彼此之間的距離就像路上擦肩而過的汽車,可能相撞擦出火花,也可能碰出糾紛,更可能大家相安無事地在自己的心靈軌道體制裡安全地行駛,不敢出軌,繼續往那不知所在的方向前進。

有的人是要回家,有的人只是漫無目的的閒逛,然後繼續下一次的擦肩偶遇。

這時我發現阿成的視線正在某處停留。

我也跟著看了過去。

一個穿著銀白色低胸連身短裙的女孩正跟她的女伴在不遠處跳著舞著。

她的身材非常的好,根據我的目測,大概是35D。

難怪她敢作這樣的穿著打扮。

我拍了拍阿成的肩膀,附耳過去在他耳邊說了一句「嗯,35D。」

他笑得直不起腰,對著我比了一個中指豎起的手勢。

我則是伸手摸了摸他的後腦勺,表示英雄所見略同,趁機捉弄他一把。 www.poxeT.tw

接著我又把我那如炬的目光放到女孩動人的胴體上遊移。

看著隔壁女孩的乳溝讓我想起我認識的一位中國小姐。

她的胸部也是相當的驚人,身材高佻修長、穠纖合度。

我的心思突然飄到了有幸跟她一同出遊的那一個夜晚以及她那名動四方的中國小姐的頭銜上。

男人們最佳的恩物。

只是一點缺憾的是從她那豐潤的雙唇吐露出來的只言片語卻總是只能單純地挑動我的腎上腺荷爾蒙,除此之外,她的談吐一點也不吸引我。

每年定期舉辦的中國小姐選拔入選的佳麗給人的感覺是素質越來越差,只有乳房是越來越大。

這是主辦單位評審的標準還是整個社會大多數男人們的審美觀?豎大就是美?讓男人一手無法掌握的女人,這樣的女人指的究竟是她的心大還是乳房大?我開始認真地胡思亂想。

如同性經驗豐富的女子對男人的老二存有「陽具崇拜」的情結,男人對於女人的「乳房崇拜」更是明顯。

個個男人都想「掌握」所謂「讓男人無法一手掌握的女人」,問題是有幾個能做得到?DH勞倫斯這個情色文學作家,最喜歡在他的小說(如兒子的情人、查泰萊夫人的情人)裡搞「陽具崇拜」。

什麼是陽具崇拜?這點走火入魔的時候就跟對女人的乳房崇拜一樣,從乳暈的大小、乳頭的顏色或上面有沒有長毛、乳房的罩杯、乳房的形狀下垂或上揚。

各種崇拜情結,一句話戳破,就是因為自己沒有,所以才會好奇崇拜。

現今寫真之風盛行,問題是敢脫敢秀的三級女星們有幾個是真的?連玉女明星都要在胸罩裡墊上胸墊,魔術胸罩更是大行其道,抽象的意識型態做為商業化的運用,男人們的「乳房崇拜」情結原來還可以大賣錢!有道是「隆乳墊胸魔術罩,三姑六婆媚登峰」,橫批:「胸懷大志」。

還記得那晚在她旁邊吃消夜,她穿的是黑色低胸性感連身短裙。

略顯豐滿的長腿招惹男人們的眼光,上衣裡的雙乳卻一搖一擺地向我的老二招手,彷彿在說著:「嘿,小弟弟,今晚想不想到我雙峰間的峽谷裡面休息?再加把勁吧!只要你老哥有辦法讓我大姐同意。」

結果,想像當然只是想像。

一陣女人尖叫、男人吹口哨叫好騷動的聲音中斷了我的想像。

我的目光從膚淺的思緒中被勾引到一個離地數公尺高的鐵籠子裡。

那兒只準老外洋妞們上去,中國人與狗禁止入內。

我就有一次想跟阿成爬上去玩玩,BARTENDER看我們沒有講英文也沒染金髮就不讓我們上去秀,所以我的印象非常地深刻。

那只鐵籠子是專屬於西洋舶來金毛動物的SOLO秀臺,專門用來跳豔舞展示肌肉、薄薄短到遮不住黑色內褲的短裙與大腿。

總而言之,你可以把它稱之為都市叢林動物園裡金毛獅王高高在上的寶座。

吧臺上鐵籠裡居高臨下的袖珍舞臺裡面一只金絲貓正淫靡地起舞。

照她的骨架、身高、臉蛋、穿著、年紀看來,她應當是一位模特兒,或者說她們那一票男男女女的老外傳說中全是MODEL。

離鄉背景到這個撮爾小島來討生活、賺臺幣。

臺灣好玩嗎?夜晚的臺北美麗嗎?這些問題你拿去問他們,他們心裡的聲音可能在說著:「嘿,看著黑頭髮黃皮膚的所有臺灣人,跟矮我一個半個頭的黃種人在擁擠喧譁的PUB裡面瘋鬧倒是很有趣!」當然他們臉上還是面帶微笑地說著:「EXCUSEME!」我還記得有一晚一個高大健碩的男老外在那吧臺上鐵絲網裡的表演才是叫人印象深刻。

他穿著深色西裝、黑色西裝褲、條紋襯衫上還打著一條領帶,一絲不茍地就站在那個鐵籠子裡裡面,一動也不動。

他靜靜地站著,不時地看著手錶,如果他不是正詭異地站在一間熱鬧喧譁的PUB吧臺上離地高兩公尺的怪異鐵籠裡的舞臺上,你一定會以為他正在等公車準備上班去。

標準的上班族裝束。

他雙手交叉放在老二褲檔前面,戴著個深黑色的太陽眼鏡在這個不見天日、夕陽早已換上月亮的不夜莽原裡正經地凝視著前方。

突然,音樂節奏變了,變得更淫更蕩。

籠裡的老外(我們姑且稱他為JOHNNY)也開始動作。

GOJOHNNYGOGO,GOJOHNNYGOGOGO!!!他開始全身上下扭動,慢慢地他脫去他的西裝外套,邊脫邊淫蕩地扭著,雙腿微屈,臀部左右上下隨著韻律搖擺。

接著他依序脫去他的領帶、襯衫、皮鞋,伴隨著尖叫口哨聲,他又脫去他的內衣、西裝褲,哇靠,他連襪子都脫掉了,所有的衣物隨著狂浪的音樂、JOHNNY的舞姿、臺下觀眾們目不轉瞬的眼光及叫好鼓掌聲,一件件的散落在鐵籠的欄竿上、地皮上。

我轉頭看了看阿成,向他吐一吐舌頭、眨了眨眼,臉上興奮抑止不住的表情告訴他,我覺得這一切充滿了滑稽、古怪還有不可思議的笑果,讓我彎下腰笑得合不攏嘴。

GOODNESS!JESUS!WHATTHEHELLISTHIS?!此時JOHNNY身上只剩一件白色的子彈型內褲包不住那傳說中SUPERSIZE的西洋大老二。

遠來的和尚會唸經?不過我倒是可以肯定我的老二沒有那個膽量上舞臺去如JOHNNY一般慢慢地秀出來獻寶,引起臺下眾人的狂叫與驚嘆。

夜還未結束,黎明也還未升起,而眾人的情緒早已隨著一波波來自西方的靡靡之音及一些充滿動感與快樂節奏的聲色起伏,不能自己。

西方來的金毛獅王緩緩地步上了牠在這東方都市莽原裡其他野獸為牠拱出來的舞臺,在臺下群獸們的歡呼與頂禮聲之中,再一次登上了牠的衛冕者寶座,揭開了城市不夜、狂亂、墮落風情的序幕。

那叢林中原始具挑逗性的鼓聲伴著高高在上月娘令人狂亂的微暈仍留在我腦海裡,難以抹去,彷彿正向人們昭示著──是的,黑夜已降臨大地。

——————————————————————————–第二章當菸霧瀰漫◎當我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寂寞與菸,永遠是我最好的朋友。

◎── 出自聲色語錄點燃一根菸,讓白霧裊裊升起。

透過迷濛的菸霧、層層無目的地、無方向感隨處飄散的白波看出來的是一雙雙修長動人、裙子熱褲短到不能再短的大腿。

我不至於肆無忌憚貪婪地用眼光明目張膽地在她們身上曼妙的每一處搜尋、停留,但是我絕對不會錯過這樣令人血脈噴張的景致,其他的男人也不會。

剛剛跟阿成殺出舞池中的重圍,放棄了跟旁邊女孩子搭訕勾搭的機會,我們找了一處可以看清楚舞池情況、視野還算不錯的座位坐下。

之前沒有進一步「行動」的原因,或許是不夠對味,或許是臨場的一點遲疑心怯,或許是她們的眼神不善正在暗示著我們不要輕舉妄動,或許我跟阿成對目標群的選擇看法不一,或許是我的心神又突然飛到九天之外神遊失了興趣。

真正的原因,則只有天知道。

總之,我們回到了座位上休息。

我點起了一根菸。

常常就是那麼一些你不知道、你難以形容的動因牽著整件事情的鼻子走。

事前並沒有什麼預兆,當事情進行的時候你身在情境之中卻錯失了機會沒有好好把握,而事後,你可能覺得扼腕、後悔又或是像我現在一樣覺得無關痛癢、沒什麼感覺、沒什麼好可惜的。

「我去繞繞。」

阿成邊做手勢邊對我說著。

他一溜菸似地消失在人群之中。

他真是精力充沛。

我心裡想著。

總是一副不達目的死不罷休的模樣,我知道他又要去到處蹓噠,尋找正點的妞。

嘴角卻泛起一絲微笑。

我們真的只是來這裡把妞、找人做愛這麼簡單?要找人HAVESEX,我的皮包裡掏出的女人的電話名片隨便一抓都是一打,他的也不會比我的少到哪裡去。

不。

我們要的是HAVEFUN,絕不僅是HAVESEX。

而HAVESEX跟HAVEFUN不是同一件事,而是兩回事。

HAVEFUN不一定就要HAVESEX,而HAVESEX卻有可能只為了HAVEFUN。

我想到了某一個夜晚,在一家賓館的床上,做完愛,身旁依畏的一只明亮而嬌貴、修長而迷人的像貓一樣的女人對我的「床上表現」的質疑。

她全身美好的胴體包裹在白色床單,慵懶而無力悠哉地躺在大床的另一側,張著明亮略帶褐色的大眼睛望著我問道:「為什麼跟你做愛,讓我覺得你在精神上一點也不夠投入?」「或許你在肉體上、在技巧上都非常地純熟,也很持久。

但是我覺得你做愛的方式太理性、太冷酷,好像什麼時候我的腳要怎麼掛在你的肩上比較「JUSTTELLME,FRANKLY」還有什麼事情比全身赤裸裸地在雪白的床單上面對一個剛跟你做完愛的女人提出這樣尖銳而直接的質疑來得容易讓一個男人沈思不語?這麼多的問號一個個地集合起來經由空氣中奇異、從沒有過的氛圍隨著一點菸頭上的紅星冒出來的白霧從原先的不成形慢慢地扭曲成一個箭頭的符號,直指我內心裡面那一絲沈寂已久的冷酷理性。

當時的我額頭上的汗還沒擦去,渾身還是火熱,當我聽到她問那一句「好像什麼時候我的腳要怎麼掛在你的肩上比較恰當」忍不住想笑,但是隨即我又因這到底是一種習慣,還是我本來就喜歡進行觀察而在做愛的過程裡精神出遊感到迷惑。

「或許是習慣吧!」我沈吟之後回答。

接著我沈默不語地抽著菸。

怎麼會有這樣的習慣?當初是在什麼情況下我慢慢的養成了這樣子奇怪的習慣?我並不否認我那冷靜觀察的反應被她所不經意發覺的她所謂的冷酷而理性的做愛習性確實存在於某一個連我自己都不是很清楚的做愛環節裡。

或許這可能是她們總是說我很持久的原因。

當然這不是一件光榮的事,反而可能是一種潛伏的精神病徵。

做愛是為了什麼而做?HAVESEXFORWHAT?是為了征服另一個男人們夢寐以求的美女的快感,一種無聊兼且白癡的虛榮意識?還是為了讓女孩子達到高潮、欲仙欲死,進而滿足身為男人的尊嚴?還是想藉著性交來證明什麼諸如愛情承諾、利益共同體、精神契約種種虛幻不實的存在?性交美其名為做愛說穿了只不過是一種利益交換輸送、簽下效忠協議書的過程?還是很單純無邪地,男人女人性交只為了追求生理上性器官那種狂熱崩潰般地強烈收縮?性交是一種征服的遊戲,還是一種靈肉的交融?還是一種孤寂時給彼此的慰藉?尋求一點點心靈、肉體的溫暖又或是純脆地追求感官上的快感?當彼此的靈魂進入對方的身體,你想做的是擁抱愛人同志的身軀還是遠離而在性交的過程中觀察對方的靈魂?性交性交,多少利益輸送假汝之名而為?當然可能什麼東西也不是。

可能只是因為盲目或是追求新鮮感。

「我可以感到你的心是封閉的,你並沒有把心給打開。」

她契而不捨地說道。

「嗯。

好像是。」

我無力地輕聲承認,眼睛卻沒有望向她。

我看的是天花板。

我還記得那是一片略帶淺藍色的花紋壁紙。

突然覺得我的做愛方式有點悲哀,縮短不了多少彼此之間的心靈距離。

當時手上的菸就跟現在PUB裡我手指間的一樣,都是燃燒到了盡頭,前面積了一堆沒有彈掉的菸灰,搖搖欲崩地讓白色的菸霧往上飄升,纏繞住層層濃厚的思緒,再被冷氣空調吹出來的微風打散在看不見摸不著的空氣裡。

阿成的身影慢慢地出現在我的視線之中。

我順手把菸灰彈落在桌上的菸灰缸裡。

「你今天心情不太好?」阿成問我。

「還好,只是想點事情。

加上我昨晚玩網路玩得很晚,可能精神看起來不太好吧。」

我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

「那好,我們上去音箱上跳。」

阿成說道。

「嗯。

LETSGO!!」我邊說邊起身。

接著我們兩人從舞池的另一邊摩肩擦踵、緩慢行進地繞到豎立音箱旁邊,臺上距離地面足有一公尺高,而音箱的後面則有一個可以逐級而上的小階梯。

除了另一方在吧臺上方的那一個鐵籠子外,這兒是另一個可以讓人上去一展身手、盡情狂舞的舞臺。

除了舞池太擠沒有多餘的空間可以跳舞之外,到這種居高臨下的舞臺上跳舞,對我們來說還有幾個好處。

一個是可以對下面正在用力扭動腰臀的俏妞們進行一覽無遺的目光巡禮,另一個卻是可以好好地吸引她們的註意力。

在PUB裡面釣馬子這檔子事講究的是藝高人膽大,說起來這也可以算是一門難登大雅之堂的學問。

問題是當冠冕堂皇的種種高深的學問走進象牙塔的虛無飄渺裡時,還有什麼東西比起一些微不足道、可能叫人嗤之以鼻的小道學問、奇技淫巧來得實際、實在,對於人生的快樂更有助益?阿成先登上了這個今晚暫時屬於我倆的演出舞臺。

他又搬出他那一千零一套的舞姿,帶著沈迷、沈醉的神色或閉眼或四處張望地跳著他自己個人的舞蹈。

我靠在音箱旁邊微笑地看著他隨著音樂起僮,這讓我想起了第一次認識阿成時的情景。

那時的他也是這樣子的在舞池之外的一個角落跳動著,就他自己一個人。

他總是獨來獨往,甚至不太喜歡跟認識的人點個頭打聲招呼。

照他後來的說法是他在PUB裡面接送過的女孩子太多,而他就是有這種不喜歡跟熟面孔打招呼的怪習慣。

當時的我走上前去,對他說:「我很喜歡你的跳舞方式。

我想認識你。」

「但是我不是gay」看著他奇怪的神色,我自覺怪異地再補充上這麼一句。

那時他的舞蹈就跟現在的一樣,不會好看或是多優美到哪裡去。

但是我就是喜歡他那種自得其樂、不在乎別人眼光的舞蹈方式。

快快樂樂地、全身舞動出汗水跟自己的風格。

他的舞蹈說矬有點矬,說笨拙來來去去就是那幾套,但是很可愛的,跟PUB裡面時下流行的一些淫浪舞姿或是黑人的舞蹈不太一樣,算是有點特別。

之後,幾次在PUB裡面不期而遇,我倆漸漸走在一塊。

在夜裡一起瘋狂,看著夜蝶翩翩起舞。

我還記得他帶我第一次去發現原來一夜情是百分之百可能而且容易的事。

那可以說是我人生的一個轉捩點。

這樣講不知道會不會太誇張而且顯得膚淺,不過我就是在體內性激素與好奇心的驅動下,去嘗試了一次又一次驚奇而又不太可思議的經驗與冒險。

充滿未知、未可確定的刺激總叫人難以自拔。

那是一個剛下過雨的深夜,大約淩晨一、兩點。

我跟阿成剛從一家PUB裡面出來,打算到另一家PUB裡面繼續我們獵豔的行動。

在他把車子開來PUB門口之後,我倆同時注意到就在我右手方約六、七公尺處有兩位女孩正在隔璧那一家PUB的門口佇立著。

看起來好像在等人又有點不像。

我跟阿成互打了一個眼色。

我向女孩的方向擺擺頭,暗示由他出馬,而我隨著FOLLOW,在旁邊配合。

他給了我一個「你又來了」無可奈何的表情,砰的一聲關上車門,向著女孩的方向走過去。

我邁步亦步亦趨地跟著。

「小姐。

對不起。

能不能跟妳們交個朋友?」阿成開始了他慣用的開場白,臉上則是掛著招牌笑容。

兩個女孩看了看阿成跟我,又接著互望對方一眼。

我接著說:「如果方便的話,我們可以開車順便送妳們一程。

看妳們想去哪裡都可以。」

她們兩個看了我一眼,又彼此用眼神臉上似笑非笑地詢問對方的意思。

突然其中一位長髮的開口了,「會不會不太方便?」她問道。

「不會呀!妳們要去哪裡?」阿成問。

「我們想回天母。」

長髮女孩接著說道。

「喔,那沒問題呀。

看妳們的樣子好像原本正在等人?」我插嘴道。

「嗯,可是我們好像被放鴿子了。

等了她快一個小時了都還沒到。」

另一個比較嬌小的短髮女孩回答。

「那如果妳們不想等的話,我們就上車吧!」我面帶微笑地說道。

 

於是她們又互相看了彼此一眼,交頭接耳一番之後拿起了她們的包包,長髮女孩說道:「那就先謝謝你們囉。」

我回到車子旁,幫她們開了車後座的門,禮貌性地請君入甕。

這是我們一貫的紳士風度。

當晚我們在路上一直聊得愉外,一半原因是阿成跟我太有默契,另一半就是她們也很健談、開朗、大方。

我們後來在天母附近讓兩位女生輪流當駕駛,讓她們一嘗開快車的快感。

之後我們回到了她們位在陽明山腳下的住處。

那晚是我第一次有過的一夜情的經驗。

但不是唯一的一次。

 

從此我愛上了那種揭開隱藏在黑暗神秘地帶裡驚險刺激未知的興奮。

那種興奮與快樂就像開一瓶包封的好好的陳年香檳。

你知道它會「啵」的一聲或是更大聲。

但是首先你要知道如何正確地開啟它的方法,接著你就可以滿懷雀躍地等待那突然而來、令人驚喜的啵啵聲以及隨著開瓶之後滿溢瓶口而出的津液。

這種情色之間的捉迷藏每次總是讓我聯想到一個我國中時期最迷的電腦遊戲─幻想空間。

 

遊戲主角是個身無分文的中年男人,他在世界各地不同的聲色場所,縱情耳目、甘為犬馬。

他叫LARRY(萊裡)。

這個遊戲精彩迷人的地方,就在於接連不斷的火熱豔遇。

而你永遠也不知道你下一步應該怎麼做才能一嘗跟眾多美女肌膚相親的夢想,你正在扮演著LARRY(萊裡)這個電腦遊戲中的角色。

萊裡他是一個頭髮微禿,戴個太陽眼鏡,眉上有皺紋、腹下有小肚,長得既不高又不帥,身上更是一毛錢都沒有的矮小萎瀆的男人。

一個像他這樣的男人,正是你在遊戲中扮演的角色,他是男主角!他要會懂的利用一切的機會與物品,他應該知道跟女生對談的技巧與分寸,他上廁所的時候或是在任何場合都像個○○七,只是他沒龐德那麼英明神武,反而一副獐頭鼠目、尖嘴猴腮。

他翻東翻西找能收集利用的一切物品。

我很慶幸我比LARRY的條件好很多。

但是我沒有他那種臉皮與契而不捨的精神。

因為我清楚地知道,我正在玩的遊戲要有點分寸。

也就是在一定的範圍內我不能夠踰越,也不能按下RESTART(重新再玩)。

一次失敗了很難像LARRY他一樣一再地重來,一再地時間倒流回到同一個畫面再進行嘗試。

畢竟我玩的是現實場景、真實時空裡的遊戲。

所以我的機會只有一次。

我必須要懂得我在什麼樣的場景時間點上,我應該要有什麼樣的反應或是我應該講的是什麼話,而每一種應對都會把我帶到不同的結果上,我無法預知,而這正是刺激之處。

我無法確切的知道我上前找這個女孩子搭訕或是待會我跟她離開之後會有什麼樣的遭遇或結果。

我開了這一扇門、這一扇窗,但是我卻無法清楚地知道我將會接觸到另一個什麼樣不同的人生。

或許是她的或他的一些我從未想過的生活方式或是難以想像的人生經驗,也或許我將因此而改變了自己,我開始修正我自己一些對人、事、物的想法與看法。

我所能清楚地知道的是,我走在邊緣,而白天的一切自動會把我拉回到我的現實生活常軌裡面,我終究會再回到我的生活秩序裡,這只是一個夜晚到了我在月娘面前變身的聲色遊戲。

它很真實,但是跟我白天的生活並不貼近,所以我偶爾會覺得它如真似幻,說出來你周遭的人沒人會相信。

畢竟太難以置信。

在那其中我經歷了興奮、不安、等待、猶疑、不知所措種種大起大落的情緒。

之後我因著迷戀與挑戰未知的勇氣,我慢慢的變成一個沈著老練的玩家,這樣好嗎?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這是一個會讓人著迷、沈浸、無可自拔的遊戲。

而一個遊戲玩過頭的時候,就是它讓我幾乎玩物喪志的時候。

這時我就應該明白,遊戲畢竟只是遊戲,即使它很真實、非常非常地刺激,它終究還是一個遊戲。

而是遊戲,就該有它結束的時候。

玩遊戲最難的也就是開始的第一步與結束的最後一步,我當初選擇按下開始鍵就要確定自己有按下結束鍵的勇氣與毅力,不然我有可能變成一個LOSER,從此喪失了再玩遊戲的權利。

這是一道屬於ONENIGHTSTAND性質的遊戲。

不需要有任何的負擔,講究的是你情我願,結束之後在心理上也不需要有任何的虧欠。

大家還是朋友。

很談得來的朋友,又帶有點情人、知己的味道。

我們分享彼此的心事與肉體,卻不需要承擔彼此的情緒與苦難。

速食又方便,還可用完即丟。

或許是因為我們已經習於冷感與冷漠。

當兩條直線逐漸逼近,只有在交集的那一個時間點上我們扭曲了原先冷酷理智的線條,綻放出一點耐心與溫情,談情而不說愛。

短暫地卸下冰冷防備的面具,訴說著彼此的故事和經歷。

而我總是稱職地扮演一個聽眾的角色。

或許是因為我自己的人生故事不夠精彩也不夠曲折,或許是因為我總是專心地用眼神用回應,聽著、看著,所以她們也就源源不斷地說著,說著一些心底深處不為人知的心事與往事。

之後,兩條偶然交集的直線註定要再往不同的方向延伸而去,或許只有繞了地球一周之後才會再度有所交集,只是不知那又是何年、何月、何日、何時以後的事了。

阿成還是在音箱上面跳著。

杵在音箱旁的我擦起火柴頭上一點的火光,我又燃起了一根菸,以便繼續我的思緒。

我喜歡用火柴而不是用打火機來點菸。

現在還有誰用火柴點菸?就是因為大家都用打火機,所以我才更覺得用火柴擦火顯得與眾不同且充滿酷勁。

童話裡賣火柴的小女孩在寒冷的冬天裡點燃一根根不足以蔽寒的小火柴燃燒她生命裡最後的想望與對這人世間的一點希求。

而我則是藉著搽燃之後的火柴點著一根根有害健康的香菸沈思在過往的回憶或是當下的感觸裡。

菸盒上「吸菸有礙健康」「吸菸會導致癌癥」的字眼一點也產生不了任何強力的警告作用。

我還是任著一層層、一團團冉冉上升的菸霧帶著我作思緒與想像的無限延伸。

而尼古丁則緩緩地從我的唇、我的舌、我的口腔,慢慢地往下探索,甚至在我原先潔白無瑕的牙齦、齒縫間留下它們肆虐、爬行過的痕跡,使得原先雪白的不再純潔。

緊接隨著我深吸的一口氣,菸霧蹓到我的肺葉,在我的心臟旁邊盤根錯節。

接下來一陣快速的呼氣,我嘗試著盡力地將毒素排送出我的體外,化成一陣陣的薄霧。

如果菸盒上寫的是「吸菸導致陽萎」,那喜歡抽菸的男人們會不會減少一半或是少抽一點?我想還是不會。

魚與熊掌、香菸與老二、聲色與生命,一道道都是難以抉擇的選擇題?菸癮說穿了不過是一種「戀物癖」。

有的人戀上金錢,有的人戀上名位,有的人戀上權力,有的人戀上無目的地不願受理性制約的出軌遊戲、靈魂的遊移。

無所謂正常或不正常。

一個酒色財氣都不沾的人看起來或許更像個異類。

阿成還是在音箱上面左右搖擺地跳著,滿頭的大汗淋漓帶著他微微露齒的招牌笑容。

突然他轉頭看了正在音箱右側抽菸的我一眼。

他蹲了下來,拍拍我的肩膀,說道:「上來跳!」「好!」我給他一個簡單明了的答覆。

順手讓菸輕輕地掉落地上,我用腳下的皮靴踩了踩。

菸霧仍然不斷地從人們的口中、指間噴出、躍出。

白霧在空氣中瀰漫,彷彿情欲殿堂裡香火鼎盛的薪傳,緩緩地上升向月娘祈導著灰色的願望。

而夜,還未結束。

●聲色犬馬下第三章當夜蝶飛舞臺北夜晚最美麗動人的蝴蝶跟玫瑰今晚幾乎全部聚在這一處醉生夢死的池塘邊盡情地飛舞與綻放,對著PUB裡所有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放送著迷人的蝶粉與攝人的芬芳。

或許俗豔、或許濃烈而不夠清純,但無疑具有一定挑動人心的魅力,讓人願意暫時地擺脫禮教道德、清明理性的束縛,加入競逐鶯燕的行列。

在朦朧彌漫的菸霧裡,在五彩繽紛的燈光下,看著脂粉鶯燕們的身影,容易讓我聯想到過去我曾擁有或者從來未曾真正擁有過的一些美好的或者不再美好的靈魂及其軀殼,以及延伸而來的記憶中或許略帶苦楚或許略帶悔恨歉意或許略帶悵然的一些心底雜陳難以言語的滋味。

在某個晚上我開車載著一位女友到我以前高中時期的女友家門口進行例行的巡禮時,我才突然發現,是女人帶領了我認識了這個世界的一大部份,以及種種不同的人生。

就在跟她們的交往、聊天、遊戲之中,我懂得了她們的想法,她們過往的經歷及未來期待中的人生、她們的生活甚至她們老爸的工作或是她們家人的故事。

那是我的壞習慣。

每當有新的女人到我老家臺中來訪,在我開車或騎車載她們出遊時,除了當一個稱職的嚮導帶領她們去認識我在這正在蓬勃發展的都市裡從小到大成長的痕跡外,我常常不經意地載著她們到我以前女友們的家門口,經過時我總是會一一向她們介紹我過去與從前戀人們之間的情事以及當時慘綠年少的青澀、純真甚至如今想來更覺得珍貴動人的執迷不悔。

想起剛北上臺北念書的時候,開始自己獨身在異鄉求學的生涯,也是一個個的女人帶領我認識了臺北市。

或許荒謬,但是就是在接送她們放學、回家甚至與她們之間的約會之間,我一步步地認識了臺北市的人文地理。

從東區到天母、從淡水到板橋,再從新店景美到三重、新莊。

不要笑我荒唐,但這實在是再明顯不過的事實。

這個世上就只有男人跟女人。

是男人跟女人構成了這個世界。

剛剛跟阿成在音箱上面跳了一會,我自己一個人蹓下來吧臺旁邊的位子喝酒休息。

喝完了一罐啤酒,我又跟吧臺要了一罐。

我手上提著要命黃湯啤酒罐裡那層層的白沫看著舞池裡的亂舞群鶯。

在人群之中,我看到了小楊,她是阿成的一個情人。

我走過去拍了拍她的肩頭,向她微笑打招呼。

「阿成今天有來嗎?」她問我。

「有啊!他正在那邊音箱上面跳舞。

偌!有沒有看到?」我邊說邊指著音箱的方向。

「嗯。

我過去找他一下。

待會見。」

她給了我一個微笑,接著又消失在人群之中。

不到一分鐘,阿成像土撥鼠般地從黑壓壓的人頭中冒出來出現在我的面前。

「你是不是告訴小楊說我在這?」他問道。

「對呀。

你是在這呀。」

阿成拍了一下我的頭笑著說道:「你陷害我。

她要我送她回家。

來回至少要一個小時。

害我又沒得玩。」

「不會呀!你現在速去速回,大概一點多快兩點就可以回來啦。

要快一點喔,我還等你送我回家呢。

哈。」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

「都是你。

哼。

自己坐計程車回家,我才不管你。」

「喔。

拜託拜託啦。

我都陪你出來玩耶。

下次我一定守口如瓶。」

我假裝求饒地說著「嗯。

不管了。

反正我會盡快趕回來。

你自己先玩自己的。

我再回來找你。」

阿成邊說邊瞄到正出現在我倆眼前的小楊。

「嗯。

快點回來。」

我說道。

於是他倆相偕地走了。

留下我一個人坐在吧臺旁邊形單影只地觀察形形色色的PUB人種。

來到PUB裡面有時不跳舞光是「看人」其實也是蠻有趣的。

PUB裡的季節永遠都是夏天,從裡面女人的穿著就可以看得很清楚,因為她們總是穿得通風又涼快。

真正是遮避面積無關保暖效果,下半身沒有冷暖知覺。

例如現在距離我不到三公尺的一個女人,她穿著中空露肚幾的白色小可愛,配上剛好只包住屁股的火紅熱褲,腳上踩著的是高十幾公分的黑色高跟鞋。

她全身上下搖擺著,又以屁股跟腰部配合起來的扭動最是誘惑,充滿性的暗示與挑逗的意味。

她周圍繞成一圈的兩位女伴在穿著、舞姿上也不會比她遜色到哪去。

幾乎公式化的,鞋高一定要高至少十公分,鞋底則是厚重的木質平面,如此才能顯出她們腿部的修長及細緻,整體上也給人一種高挑、高不可攀的感覺。

 

女孩上身的穿著則是以黑到閃閃發亮的人工皮或是白得純潔無邪的色澤甚或大紅鮮豔的顏色在PUB裡面最是常見。

她們通常把淺色棉毛的外套放在高腳的椅子上擺著。

頭上則是戴著深藍色的小帽或是背上揹著繩帶像青蛙般張著四條腿環繞肩上、腰間的雙肩小包包就到舞池裡跳舞。

當然也有可能她穿的是短到不能再短、走路時都要稍微用手遮掩以防走火的白色短裙裡面罩上一件深黑引人目光遐思的蕾絲邊內褲。

或者也有可能她穿的是一件加厚集中擠出乳溝的魔術胸罩,上身就只穿那麼一件,不畏嚴寒與眾人眼光地搭配另一件褲腳有鬚鬚洗得泛白的藍色短牛仔褲。

舞池裡的女孩盡情地舞著、搖著、浪著。

看著她們身上玲瓏凹凸的身材、身上幾片僅可遮住重點部位的短佈還有那修長動人的長腿、盈可一握的細腰,周遭虎視耽耽的男人們一個個張大了眼專心地在她們身上意淫著。

看著女孩的臉龐你能不能知道或是去猜測在她們冰冷或是奔放的臉孔下隱藏著什麼樣的心事?看著女孩高聳突出、包在薄佈之下若隱若現的雙乳,你會不會去想像當你的雙手放在上面時的觸感?你會不會有想上前去搭訕她們的衝動?看著女孩的纖腰、外露透風、彷彿正對你微笑性感的肚幾,你會不會想把她們摟在懷裡、恣意輕薄?你或許會或許不會。

但是當你踏出那一步之後,一切都會不一樣了。

她是一個清純有如小白兔般卻又透露出自然大方性感氣息的女孩。

她吸引我的不在身材的曲線,而是她臉上那股似曾相識的氣質神情。

對,她給我的感覺像極了最令我刻骨銘心以前深愛過的一位女友。

同樣的全身上下充滿青春的氣息、年輕的活力,自然大方中帶著一股明亮宜人的氣質。

一雙靈活的大眼,單純而執著的透露著她心裡對生命中某些事物的堅持與熱情。

當時的我很清楚地知道,來到PUB裡,我所做的應該是任我的情欲放縱而不應該是搜尋一個清新亮麗如小白兔般清純性感明亮大方的女孩。

那兒應該是個充滿墮落風情的情欲世界,你只需要性衝動,不應該心動。

但就是讓我遇見了她。

對於她,我沒有一點其他的遐思跟邪念,遑論想要跟她上床的性欲望。

我一點也不想。

我只是喜歡跟她相處時望入她的眼睛聽著她說話的感覺。

 

那天淩晨我跟她在她家門口樓下抽著菸倚著摩托車聊天。

她說她在一年後要出唱片。

她說她每天生活得好累,在醫院裡上了六個小時的護士班之後,還要去接受一連串的臺風、舞蹈、歌唱、主持、才藝、戲劇等等的演藝課程。

她說她還小,才十九歲,很想放下一切盡情地玩。

但是她想要有錢,有很多很多自己的錢。

她不想當個護士每月領兩萬塊薪水當到人老珠黃。

也不想嫁人,她還不想嫁給那個有個知名電視製作人老爸的男友。

她想要有自己的事業。

不管如何,那至少是她自己的一個夢想。

為了對自我人生想望的實現,她必須去忍受工作的勞累、體力精神上的負擔,在心靈上她不能放縱自己玩樂或是脫軌,在現實生活中她必須聽從在財務上無限支援她的男友,即使對她來說他可能代表著感情上的負擔與對未來不確定性過高的演藝生涯的夢魘以及每天排得滿滿的功課表、行事曆。

而我呢,一個臨時的過客跟聽眾,偶然間不小心地進入了她運行的軌道。

她給了我幾個輕輕地充滿香味及少女特有清純溫柔的親吻還有她的故事,彼此又消失在對方的人生航途裡,等待下一次的不期而遇。

聽著女孩的故事或是她們以往曾有過的刻苦銘心的經歷甚或關於現在或未來生活中預期得到所必須忍受的種種苦難及負擔,我常是無能為力,我只能專心地聽著、想著、回應著。

但是我並沒有改變既定的過去或是將要來到的未來的能力,甚至我迴避彼此之間的任何關於天長地久的承諾,我連喜歡或愛等等代表強烈情感的字眼都說不出口。

因為那些都不真實也不符合現實和實際。

關於愛情、關於兩小無猜、清純的戀曲,那些都已距離我的心境太過遙遠。

而我才二十二歲。

愛情這東西我明白,但永遠是什麼?說穿了愛情這玩意兒只是羈絆、束縛與無聊,再加上一點點承諾與傷痛。

愛情只是一個不成熟的個體想要依附在另一個個體上常常使用的藉口。

感情是依賴也是習慣,只是當它成為一個人繼續前進往前探望未知與成長的負擔時,那它就會變得沈重而難以負荷。

所以我厭惡愛情。

談情何必說愛?談情何必那般辛苦?輕輕鬆鬆、自自在在、愉愉快快的不是很好?何必要約定要羈絆要束縛住彼此的生活?我厭惡被佔有也不喜歡去佔有。

Ihatecommitment沒有人應該是另一個人的生活重心。

我要的是關於人生社會的真實體驗。

但是當我一旦過於接近、過於貼近那些活生生的別人的故事,久而久之,總是讓我失去了一次次探索與追究的動力與勇氣。

因為一旦當你知道了事實的真相,你就必須選擇接受或是逃避。

當然你也可以偶爾像我一像選擇在特定的情境與冷固的現實之間那狹小的空隙裡茍延慘喘。

以前的我總以為人生就是要不斷的去嘗試。

人生就是在不斷的變動之中去感受去體驗去挑戰自己所能容忍所能達到完成的極限。

這樣子的人生才是精彩而豐富,如此,我才沒有白白地過了我的一生。

但是有時候我會覺得我受夠了,我再也不想去忍受因著競爭與挑戰而來的種種壓力。

我只想要平平淡淡、輕輕鬆鬆、開開心心的過著、活著,去感受一些再也不需要去成長、一定要去成就些什麼的自由自在。

對我來說,生命仍然是一種掙紮的過程。

在七情六欲與道德禮教之間掙紮,在私欲與良知之間遊移,在書本與PUB裡面擺渡,在未來人生與成功定義之間徬徨。

什麼是成功?為什麼就一定要成功?只有成功的人生才是貨真價實、童叟無欺、人人稱許的人生?為什麼我自己「成功」的人生要獲得別人的認可才算是「成功」?成功的人生就一定要有名有利,時時刻刻活在別人認同、註視甚至豔羨、讚許的眼光裡才算「成功」?我開始厭倦以往曾經為自己立下的那些有關所謂的一生的夢想、所謂的人生目標,種種勞什子的東西。

我仰起頭,把手裡玻璃瓶裝的啤酒一口氣咕嚕咕嚕地給喝完。

現在的我只想忘掉一切,沈浸在解放與墮落的快樂裡。

我不想要功名。

我不想活在別人的眼光與期望裡,再也不想要了。

突然想起自己曾經醉酒的一個晚上。

那天晚上我跟阿成坐在他那臺Jaguar的豪華大車裡,他開著車。

我倆都喝得銘酊大醉。

我大聲的吼出來問他:「Whatsthemeaningofyourlife?Howdoyouthinkofyourlife?Whatthehellisthis?」「LifeisjustforfunBehappy,dontbesorry」他雙手放開方向盤,搖頭晃腦、雙手攤開、面帶微笑地給了我一個輕輕鬆鬆的答案。

車子卻突然失控在馬路上蛇行。

那時的我只覺得天旋地轉。

我知道自己連直線都走不出來。

醉酒在夜晚冷冷從車上天窗透進來的風間,迷惘在都市幾無旁人的夜色之中,頹靡放蕩在我那年少輕狂、少年老成的青春歲月裡。

音箱上方的電腦控燈閃爍旋轉著。

突然一道純白色的光束照在我的臉上,把我從那晚的記憶裡面喚醒,回到現實的時空。

光束的圓錐體積忽大忽小,彷彿被賦有靈活的生命意志,時時變換著它的形狀與姿彩,隨著音樂節拍而起舞變幻。

它的顏色在潔白的時候就像月光,那屬於月娘的光暈淺淺地經由人工的仿製出現在這個密閉的空間裡,閃耀在人們的眼中、臉上。

我曾經在PUB裡圍繞著它而起舞。

我雙手高舉,嘗試著模擬出它的形狀,身體則繞著圓柱狀的束條而變換我的腳步。

白澄澄的光線凝聚成形,在黑暗中有如固體化的圓柱,純白而單純地映照出團團的菸霧在光束中冉冉而升,幻化成令人著迷的情景。

女孩們還是一個個高傲地擡起了她們的下巴,挺起了她們驕人的身材與青春的本錢,任著美好年輕的胴體包裹在短薄的衣裙之中,在男人們貪婪的目光之中待價而沽,等待著一個美好的價錢。

是的,就是價錢。

雖然現實,但是你不得不承認她們很實際。

PUB其實就是一個情欲買賣的自由市場。

有需求就有供給,用靈肉交易物質,用理想原則交易墮落的狂喜與歡樂。

看著迷幻的光線迴旋底下人們因狂歡舞擺、放浪形骸而扭曲了的臉孔與價值觀,讓我聯想到徐克監製的電影「妖獸都市」。

徐克監製的片子妖獸都市裡面的妖獸說的好:「妖獸是快樂的奴隸,人  類則是金錢的奴隸。」

我加了一句「人類鑽營希冀用金錢購得快樂(在該片中,〞快樂〞具體化地變成了從妖獸空間運來人間的一種妖獸們喜愛的毒品,非常具嘲諷的意味)跟妖獸又有何差別?」其實相信這也是該片主要的意  含─人類跟妖獸是一體的兩面。

劇中的妖獸吃人飲血,專門攻擊妖獸的特攻隊裡面的女內奸何嘗又不是殺人出賣同伴來換取金錢?她道出了自己的心聲〞人類跟妖獸互相殘殺了數千年,到現在還未結束,以後也不會結束,她只想賺飽金錢好好的享受一輩子。

〞所以當她假仁假義地向替她背黑鍋被誤為內奸,實際上卻忠耿不二的半人半獸張學友安慰道「時間會證明一切」時,這一句對白跟後來的對白正遙相呼應,非常地鮮明。

劇末張學友跟黎明聯手斬殺時鐘妖獸時,他憤恨地大聲道出「時間並不能證明一切,因為時間也是人定的!」他這個半人半獸並不適於人定的規則,他痛苦地發現時間並不能抹去人類對他的偏見,時間並不能證明任何東西。

只有他一生的好友黎明鄭重地告訴過他,他並不需要時間的證明,因為只有他本身才能證明他自己!多麼有趣鮮明的對白!妖獸空間逐漸地在城市的天空蔓延,妖獸君臨大地的時代慢慢來臨,而我卻仍縱情聲色,甘為犬馬,是否我也中了「快樂」的毒?在妖獸空間裡,「快樂」是一種一旦停止服食就會全身發燙發熱、不斷蒸發的毒品,而它一旦一經使用就無法戒除,從此上癮。

我並沒有感到快樂,是因為我不容易滿足還是我不知道什麼才能讓自己滿足?而你是人還是妖獸亦或你我都是半人半獸?人類假仁假義、滿口仁義道德,實際上卻冷血現實;妖獸吃人飲血,赤裸裸地追求快樂、縱情淫樂,人、妖彼此卻互相看對方不順眼、不共戴天。

而其中也有妖獸與人類覺得應該和平共存,因為地球能源將要用盡,人、妖應該攜手合作,停止濫用資源。

而他們的結論竟然是只有「愛」才能拯救世界,奈何劇中的愛仍是不完全充滿缺陷,只好同我一樣等待下一次的機會來臨。

時間?喔,它被砍死了。

記得,時間是不能證明一切的。

時間這玩意兒就像一部放慢了動作、沒有了聲音也沒有了色彩的黑白片。

這讓我想起強盜保鑣那一部大爛片裡唯一的一段精彩的對白。

凱文科斯納在裡面飾演越獄犯,在開著車越過邊界亡命的途中,他在小卡車上對著綁票挾持來的小孩人質說道:「你想像這是一部時光機器,而我們正坐在時光機器裡面。」

接著凱文轉過身,一手仍抓住方向盤,另一手則是向車後的路指了指,說道:「後面是過去。」

又回過身面對著前方、滿臉新希望地繼續說道:「前面是未來。

而你、我,則是活在現在!」是的,人人都不是活在過去也不是活在未來,你、我都是活在現在。

只是明天的將要到來會使人充滿希望,當然也可能是失望。

過去的則永遠不會再回來,只留下一些成長的口號與步履襤衫的痕跡。

在pub裡面是不容易找到時鐘的。

至少今天我來的這一家裡面就沒有。

或許是來這兒的人們心裡都很清楚在這裡面他們並不需要任何時間的概念?對面一位臉上塗滿了厚厚的白粉與紅紅的胭脂的女孩正三不五時偷偷地望著我。

她的眼神吸引了我的注意,也中斷了我微醺的思緒。

或許她認得我或許她對我很有興趣又或許她正嘗試著暗示我過去找她搭訕,只是現在的我一點也提不起勁。

現在的我就跟某個晚上對獵豔突然提不起一點興致那時的我一樣。

記得當時也是一個月娘露臉的大好夜晚。

阿成跟我坐在PUB裡面發呆,兩個人無言相對,一點泡妞的興緻跟力氣都無。

突然我笑得直不起腰。

因為我看他、他望著我,兩人意興闌珊的樣子實在好笑。

當時我笑稱那是花花公子的職業倦怠。

這時門口進來了一個我跟他都熟識的女人,她叫小芳。

十九歲。

看起來卻像二十五歲。

「我猜小芳一定是性冷感。」

那時的我轉頭促狹地對阿成說道。

「不要問我,我不知道。」

表情帶有點無奈的笑容阿成搖頭說道。

「我看只有金錢能讓她達到高潮,用千元大鈔捲成一直筒狀,越多張越好。

再多個幾百張她都塞得進去,而且越多張她越有快感」阿成聽完一副憋住笑、想笑又覺得不該笑的表情顯得有點無力。



說真格的,玩久了PUB裡什麼樣的女人什麼樣的基本習性很容易摸得透。

有的女人她不坐百萬名車她不會覺得飄飄欲仙,晚點時雙腿張開也會張得不情不願。

一般菜鳥更是難以想像,脂粉口紅擦得鮮豔看起來二十五六的女人事實上只有十五六歲的荳寇年華,她們物化得嚴重、入社會闖蕩得早、生活中沒有什麼可以抓得住的。

只有金錢才能讓她們有安全感,只有厚厚的脂粉口紅與香水才能遮得住她們心中對於美貌由於荒淫無度快速衰老的恐懼。

男人的陽具,她們早看得不想再看。

那玩意兒就跟男人們口中的情情愛愛甜言蜜語一樣,只是個不切實際、連個屁都不如的東西。

那只是彼此玩遊戲時你來我往利用的工具。

PUB裡的貓女們不需要愛情嗎?所有的女人都需要愛情,只是這裡的女人談起情說起愛來,私底下心裡的算盤跟電子計算機可能打得響一點而已。

她們有錯?不!她們沒錯。

錯的只是我不該用道德的眼光來看待別人的價值觀。

畢竟,這是一個「金錢萬能」的年代。

而我,可能只是其中一個小小的共犯。

我們都是高級的拜物教徒,誰也不必說誰。

盤附在璧上直挺挺照射出來的光束突然幻化成上百條細微密麻的光線,更添幻覺,讓人覺得所處的情境更加的不真實、如夢似幻。

彷彿牆壁上被穿鑿了千百個小孔,而光線則從洞中刺眼的穿射映入人們的眼瞳。

燈孔的遊移有如匍匐前進的爬蟲,洞射而來的光線群緩慢地蠕動著,交織成一張張誘惑的蛛網,而情欲的主宰則從光網裡微微地露出牠包裹在迷人風采底下的醜惡臉孔,讓人一眼看不出牠究竟是賜予人們極樂的全能上帝還是唆使靈魂墮落的魔鬼撒旦。

不過這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夜裡迷人美豔的蝴蝶早已在月娘輕拂的微光閃耀下,翩翩地飛起,恣意地放縱屬於夜蝶獨有的嬌豔與美麗。

「你的心總是不停飛 你的夜從來不肯睡你像穿梭在霓虹之間不倦的蝶美得放肆舞得狂野 刻意燃燒所有貪婪的眼你把青春全都交給深夜」張衛健的情歌悄悄地在我腦海裡響起,我低聲地吟唱,再度浸入深沈的回憶裡,沈入那不屬於這虛幻空間的想像世界。

——————————————————————————–第四章當聲色來襲

◎ 聲色泛指針對耳目感官而來的一切感受與誘惑。

你也可以簡而歸之,人生,其實就是聲色。

 ◎── 出自「聲色語錄」看著音箱後面大螢幕上MTV裡的明星人物,張開嘴哼哼哎哎地唱著被PUB裡如雷貫耳的舞曲聲所淹沒不見的流行歌曲。

畫面上的臉孔忽大忽小地收縮放大,我張大眼一看清楚原來是有東方瑪丹娜之稱的某日本知名女星。

聽說此女放浪不羈,雖然已是有夫之婦、身為人母但是在美國灌唱片的時候還是不忘大開洋暈,搞婚外情。

聽說她的洋小情人還大曝情史打算寫本自傳。

螢幕上MTV裡的她極盡騷弄之能事,配上MTV故事裡一旁利用透視鏡偷窺意淫的男玩伴,整體影象劇情妖冶誘惑、氣氛淫靡,實在不愧高級拜物教徒們的性感女王。

從畫面上我似乎可以感覺得到她個人狂熱膜拜金錢榮華的氛圍。

東西方從此都出現了一位瑪丹娜,代表性感與情慾的代言人?媒體這扇凹凸鏡永遠顯現不出事實原本的面貌,剩下來的只有經由鎖定、放大、誇張、渲染甚或美化等鏡頭呈現在螢幕上、大眾面前的美好面容與形象,遮掩住了螢光幕後、旗袍底下男人女人之間的秘密。

在這個知識如狗、金權萬能的年代,女人出賣色相以換取利益,男人又該出賣什麼來求取功名?是一去不回的青春還是堅持執著的某些真理甚或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的古典詩詞裡的尊嚴與原則?生命的意義不再是創造宇宙繼起之生命那麼的冠冕堂皇、理所當然,生活的意義也不再是增進人類全體之生活那樣的空氾虛無,為大我之權益而奮鬥。

剩下來的只有社會安置在人們身上擺脫不了的階級與崗位。

而這些看不見但事實上摸得到聽得到的東西,通常人們只有到三十歲、四十歲了他們才猛然驚覺,哈,這就是我的一生了。

人生已經定型,夢想早已菸飛灰滅,不再有夢。

殘餘下來的只有一點點尋求平淡中的小小刺激、小小娛樂,還有難以負荷每天清晨即起壓得你可能喘息不過來的生活壓力、社會壓力以及那固定如磐石般無法更改的生活規律。

我閉上眼,雙手摀住耳朵想暫時地逃避這周遭環境的一切聲光刺激,難以想像十年後、二十年後自己為著生計或是壓力茲茲不息的樣子。

再過半年,我就要結束學生的生涯,開始另一段完全跟書本脫節的生活。

進入社會這個大染缸之後的我會變成什麼樣子?我希望我未來人生的面貌是什麼樣子?這個名利的遊戲,不玩成嗎?有名就有利,有利就容易出名。

人人都想在這名利的遊戲裡爭一片出頭天。

我開始倦了累了,放棄功名放棄榮華,就此去追逐聲色或是平淡滿足的快樂,我願意嗎?名利是特權但卻也是負擔。

阿成說得好:「公眾人物可不敢像我們一樣這般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地到處泡妞。

TOBEFAMOUS?TOBESOMETHING?FORGETIT!」生活的情趣與快樂隨手可掬,我又何必讓自己背上名利的枷鎖而從此不快樂?只是到了人生盡頭時的我會不會因為未成就一番功名而悔?或是我在人生的半途而悔?我到底該不該投入這場功名榮華的遊戲?我人生的意義是應該留待十年後、二十年後自己再來評斷,還是現在就先立好目標、背上壓力努力不卸?莫名的憂慮與煩燥就像舞曲響起前噴出來團塊霧狀讓人伸手不見五指的乾冰二氧化碳無止無盡地向四處漫延,充塞我的胸臆也填滿了今晚pub舞池裡的每一個角落。

讓我只想站起來歇斯底裡大聲地嘶吼,狂嘯出心中的鬱悶與難解的煩緒。

幾個女孩站在舞臺上恣意搖擺著她們那全身上下充滿青春魅力的胴體。

她們的肌膚看起來是那麼樣的光滑緊繃充滿彈性,從她們的穿著及臉上稚氣未脫的神情看起來大約不超過十六七歲的豆蔻年華。

她們的動作似有揮灑不完的精力與活力,又是扭腰又是甩頭,忘我而入神。

而我卻把頭輕輕而無力地靠在灰黑色的吧臺上,我腦子裡想著一些或許無解的問題。

是什麼樣不可知的未知把我帶到這人世間讓我能去感受一切喜、怒、哀、樂,讓我能去生氣、哭泣、嘻笑、傷心與疲倦?從來也不曾去思考這樣的問題,或許因為這不可解而我又不願意輕易就歸之為所謂神的創造。

我不信神,所以我也無法從聖典或是佛經上去了解、去接受那些已成明文似地生命的奧義,我只能去感受、去體驗、去掙紮,在這龐大的社會機制下求得一處窄小的喘息空間,縱情耳目感官的聲色、甘為七情六欲的犬馬。

其實人生就是聲色。

不是嗎?生而為人,張開眼所看到的一切就是顏色。

在耳朵能聽到的一切音波的範圍內,就是聲音。

而那些可能看不到、聽不到的東西,就是眾人加諸於個人身上的期望與壓力。

聲與色、壓力與包袱、私怯與畏懼,這些就是人生?人人生而不等,但是卻同樣都為慾望的奴隸。

所以人人都甘為聲色感官的情欲犬馬。

人人都必須在這所謂造物主的遊戲裡面掙紮、徬惶、墮落甚或前進。

這就是生命?我的心好痛苦。

我的五官開始不正常地非因快樂而是痛苦地隨著體內酒精的發酵在這聲色犬馬之地開始扭曲。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一句古華文在我腦海裡響起。

而我卻必須去忍受這一切。

何為善?何為惡?一切都只是人類為了生存、為了爭權奪利而彼此討伐征戰的藉口。

從小到大所讀的聖賢書根本不是人類社會的真相,那些只是粉釋太平的說詞。

掩蓋在媒體與表象背後的事實是人性本惡,人類本來就是自私自利的。

這就是人性?我只覺得再也無法忍受在耳膜之中越來越大聲的鼓瑟靡靡之音與吵雜的音樂。

我只覺得好沮喪、好無力,身體裡的生命正一點一滴地消逝。

不要告訴我是我醉了。

不!我的腦子非常地清醒!相反的,我覺得我的腦子越來越清楚。

聲色犬馬,多少人追逐名利只為了追求更多的聲色犬馬、更多的物質享受?     

聲色犬馬,除了聲色犬馬之外這海海人生、這冥冥眾生難道就再也沒有其他東西值得去追求、去麻醉、去沈迷?追求聲色感官的刺激就是追求快樂與人生的目標?聲色犬馬是沒有選擇中的選擇,沒有夢想之後的妥協,看清現實之後的失落,看清真相之後的沈迷還是踏入社會之前青矜學子心中的迷惘與掙紮亦或社會染缸裡面頻頻向以往的良知道德招手,不可抗拒的誘惑與禁果?

它是的。

全部都是。

所有媒體上充斥的資訊一再地擠壓、迫榨、驅使著人們包括我在內去追求原有的、新增的、爆炸的一切難以滿足的欲望。

人性與人生就在這其中被扭曲、被推擠、被驅策到自己所無法掌控的程序上,隨世浮沈。

所有的所有開始脫軌、偏移,隨著聲色而變形、曲裂。

撥開一層層道德外衣、理性實際、時髦流行的皮相,在層層包裹的裡面,除了欲望的無底黑洞之外,我們還剩下什麼?這方圓空間內霓虹刺眼的燈光仍然迴旋閃耀地肆虐它的光彩。

而我卻只覺得眼前一片暈眩。

人的一生終究只是聲色感官、七情六欲的奴役犬馬?我突然覺得再也忍受不住。

記不得自己是如何撥開擁擠的人群與吵雜的重音、眩目的燈光,我趴在男廁所裡的馬桶旁邊開始不停地嘔吐。

我吐了一次又一次。

我和著淚水與鼻涕地把肚裡連帶黃湯、胃液、雜七雜八的所有給掏空、嘔盡。

一次又一次,我的喉、胃、嘴巴不受控制地一再重覆噁心、上傳、吐出的感覺與動作。

在嘔吐的過程裡,我突然有些微地一點點的明白,存在於我身心裡糾葛交纏的情欲與理智其實是有時完全獨立卻又免不了相互牽連的兩個部份。

它們構成了我。

當我的肉體進行不斷地嘔吐,我的理智卻略帶嘲笑地冷眼旁觀這一刻正在進行的一切,但是它免不了地卻又希望「我」能趕快終止這麼一個動作,不要吐得自己一身七七八八的骯髒、惡臭。

只是它終止不了我的行動。

就像跟女孩做愛時,我自覺另一個我,人們名之為「靈魂」的東西會躲在鏡子裡面或是飄浮在天花板上進行理性冷酷的觀察一樣,它只能嘴帶嘲笑與不屑地冷眼旁觀,但卻不一定有阻止天花板底下正在進行的事情的勇氣與能力。

充其量,我的靈魂或者名之為理性的東西只是情欲感官的另一個沈默的共犯。

想到這裡,我自然而然地停止了嘔吐。

不為什麼,就是突然間不再嘔吐。

我順手拉下馬桶蓋邊的握柄把一切都給沖到海裡。

推開馬桶隔間的門。

我走到鏡子前,開始梳洗。

我望了望鏡中的自己。

荒唐而憔悴。

眼睛周遭紅紅的包括眼球表面的血絲若隱若現,看起來就是一副剛哭過的樣子,眼袋更浮腫了,鼻頭也紅紅的。

天知道剛剛那個算不算是哭。

我伸手摸了摸鏡中下巴的鬍鬚,鬍根沒刮乾淨似地傳來一陣陣手掌心上的刺痛。

我雙手用力地撫捏了幾下臉孔,彷彿想抹去些什麼或許是那些清明的理性與它那略帶冷酷嘲笑的嘴角。

我再定神望了望鏡中的自己。

我仔細地端詳。

瞳孔仍是那般地深邃。

高挺的鼻子,緊抿著不失豐潤的雙唇,配上入髯的劍眉。

那原本應該是一張如何地充滿英氣、有著一種天不怕地不怕,屬於初生之犢特有年輕氣息、生意盎然的臉孔,如今看來卻只覺得耽迷聲色之樂、世故圓熟,失去了年輕人該有的純真與稚氣。

那些被我視為幼稚、不成熟、笨拙而早已被我給拋棄了的東西。

其中或許包括了追求生命中某些事物的熱情與堅持。

我俯下腰,打開龍頭,用手掬了些水往臉上潑。

雙手甩了甩,我順手抽了張面紙把臉給擦乾,也把手給抹抹。

接著把手上的紙糊輕輕地一丟,一個完美的弧線之後,它落在牆角不起眼的垃圾桶裡,就像丟棄了一切我決定了它們對我來說不再具有任何意義,沒有必要再予以保留的東西一樣。

推開男廁的門,漫天奔騰、五光十色的音光、聲色、菸味以及香水味再度往我的臉上襲來,那是怎麼樣的一種誘惑與迷網註定了我的靈魂與精神要在這裡面蝕骨、銷魂,卻沒有一絲絲抵抗的能力。

我再度步入了這不夜放蕩的十裡洋場,或者說,我從剛剛到現在從來沒走出去過。

這樣子的夜,這樣子的場景每次總是讓我有很大的感觸。

望著臺上臺下瘋狂迷亂、歌舞昇平、紙醉金迷的我,腦子裡卻常常是在想著,唉,末世紀人們的逸樂程度就是這個樣子了。

想想被火山飛灰掩沒兩千年的羅馬古城,在完全敗落前豈不正是荒淫、奢靡到最高峰的時候?這個貪婪之島不知何時即將沈沒,只因為原本美麗純真的福爾摩沙已經負載不了島上人民過多的慾望以及包含在假道學面具下心底深處醜惡的怒吼,交集轉化而成為功利人們你爭我奪、你來我往的文明遊戲。

杯光交錯的頹靡放浪、滿室逸樂之外,中共福洲機場的戰鬥機正準備再丟幾顆雞蛋過來,全臺北市的計程車在晚上鬥毆,青少年小孩飆車砍人,正是當時前幾周緊張的氣氛,而我卻仍只能縱情聲色、甘為犬馬的任自己無力的看著貪婪之島一步步地淹沒在太平洋之中,不知所謂。

一首低沈、墮落,充滿世紀末罪惡狂亂風情的「歹徒天堂(GangstasParadise)」前奏在我耳邊響起。

那沈重的金屬鼓聲牽引住我的心緒。

「AsIwalkthroughthevalleyoftheshadowofdeath,Itakealookatmylifeandrealizetheresnothingleft」曲中充滿無力無奈的低沈重音,節奏清楚明快。

「CauseIvebeenblastingandlaughingsolongthatevenmymommathinksmymindhasgone」我忍不住精神振奮,輕輕地讓這首舞曲勾引著我的腳步到舞池裡聞歌起舞。

「BeenspendingmostourliveslivinginthegangstasparadiseBeenspendingmostourliveslivinginthegangstasparadiseKeepspendingmostourliveslivinginthegangstasparadiseKeepspendingmostourliveslivinginthegangstasparadise」我閉上眼,用心去感受那種末世紀狂亂罪惡的墮落風情,全身用力把力氣擠盡。

「LookatthesituationtheygotmefacingIcantliveanormallife,IwasraisedbythestateSoIgottabedownwiththehoodteam」「Toomuchtelevisionwatching,gotmechasingdreamsImaeducatedfoolwithmoneyonmymindGotmyteninmyhandandagleaminmyeye」音樂震耳欲聾地在我耳中、腦中、心中繚繞。

「Imlivinglife,doordie,whatcanIsayIm23now,butwillIeversee24ThewaythingsisgoinIdontknow」「TellmewhyarewesoblindtoseeThattheoneswehurtareyouandme」我雙手握拳,全心全神地忘我搖擺。

我真實地聽聽自己心底的聲音。

低沈重音仍不斷在耳邊響起。

「Powerinthemoney,moneyinthepowerMinuteafterminute,hourafterhourEverybodysrunning,buthalfofthemaintlookinItsgoingoninthekitchen,butIdontknowwhatscookingTheysayIgottalearn,butnobodysheretoteachmeIftheycantunderstandit,howcantheyreachmeIguesstheycant,Iguesstheywont」我雙拳倏地張開,在舞池人群之中我用力地擴張我的胸膛,我雙手斜斜地高舉,之後,我慢慢地收回雙手覆蓋在臉上。

我腦海中浮起了一幅景象,我看不清楚影象裡正對著我說話的人的嘴臉。

他正在哼著歌。

我腦中的景象越來越清晰。

「BeenspendingmostourliveslivinginthegangstasparadiseBeenspendingmostourliveslivinginthegangstasparadiseKeepspendingmostourliveslivinginthegangstasparadiseKeepspendingmostourliveslivinginthegangstasparadise」「TellmewhyarewesoblindtoseeThattheoneswehurtareyouandme」在黑人的繞舌歌聲之中,我彷彿看到了一個玩世不恭的混混站在墮落夜晚的街頭。

當他走過死亡陰影籠罩的城市街頭。

他回頭看了一眼他的生活,突然間他明白自己的人生裡並沒有留下任何的東西。

他感嘆看了太多的電視節目促使他這個受過教育的笨蛋盲目地追逐著所謂的夢想。

他對我說道:「財富與權力、權力與財富,每分每秒、每個鐘頭每一日,人們不停地追逐著這些東西卻從來不想清楚、看仔細。

而我卻必須隨世浮沈,跟著大家一起追逐。」

他彷彿在對我抱怨著:「他們說我還需要學習,但是卻沒人在這裡告訴我應該怎麼做。

假如他們自己都不懂得、不明白這是什麼樣的一個情況,這是什麼樣的一個社會,他們如何能教我該怎麼做?我猜他們不懂也根本無法教得我懂。」

「從以前到現在我們都是活在這個歹徒的天堂裡,今後也是,不會有什麼改變。」

他滿臉無奈、無力地提高音量告訴了我這個不變的道理。

最後他掉頭走了,他邊走邊喃喃自語:「告訴我,為什麼我們是如此地盲目,從來都看不清楚我們傷害的人其實是我們自己。

告訴我,為什麼我們總是如此地無知,從來都看不清楚我們傷害的人其實正是我們自己。

告訴我」看著他逐漸遠去的背影,我突然有點分不清楚正在逐漸離去的人到底是他還是我自己。

「TellmewhyarewesoblindtoseeThattheoneswehurtareyouandme」歌曲末了高高低低眾人無助無奈的呻吟聲仍未結束。

——————————————————————————–第五章 當犬馬沈淪

◎人人生而不等,但卻同樣都是耳目感官、七情六欲的奴役犬馬◎──出自「聲色語錄」阿成依然還沒回來。

剛剛在舞池裡面跳了一下舞,我決定出去外面透一口氣,稍微地逃離一下裡面的聲光刺激,讓我的聲色感官獲得短暫的喘息。

經過門口,我讓守衛在我右手上蓋了一個外出章,方便待會我還可以自由出入。

推開門傳來一陣烤肉的香味。

那香味來自在門口不遠處的烤香腸跟烤肉攤子。

我走到攤子前挑了一支雞腿,準備填填我那酒後嘔吐的空胃。

拿了雞腿給老板,告訴他我待會回來拿。

我找了臺門口附近的摩托車上坐了下來。

臺北的天空灰濛濛的,在都市裡看不到星星,只有月娘微暈的臉孔在雲層中猶半遮面。

PUB門口一臺臺鮮黃的計程車在那邊停著,等著送往迎來PUB裡狂歡的不夜男女。

除此之外,寬大的馬路上少見來往的車輛,畢竟現在已是三更半夜。

門口道路的兩旁倒是停滿了一臺臺的轎車或是摩托車。

在門口處或站或是坐著一些也是剛從PUB裡面出來的男人跟女人。

我卻只覺得沒有瀏覽的心思。

我點起了一根菸想著自己剛剛在PUB裡的心情。

是對於社會人生藍藍的焦慮吧,我想。

或許這是一個屬於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特有的關於未來人生的失落感與煩燥。

我想起了自己十九歲還是個小大二時,當時心中對於未來的夢想與憧憬。

那時的我滿懷壯志地訂下了自己關於未來人生的理想跟藍圖,雄心勃勃地以個地球村的居民自許。

在徵得家人的認同與經濟上的支援之後,我一步步地當上系上的學生代表與全國性大專學生活動的領導人,希冀能以優秀社團領導人的經驗更有利於自己當完兵出國留學時國外知名學府的入學申請。

兩年前的我心中只有一個聲音,「每個人只能活一次,我的一生不要過得平平凡凡。」

當時的我心裡很大一個問號,「十年後、二十年後的我在哪裡?」那時的我告訴自己,「我在三十五歲、四十歲時要當上一個跨國企業在臺灣或是亞洲地區的總裁。」

一個多美麗的夢想!之後我按部就班地在社團活動、系上活動及校際間的活動中活躍地表現、積極地爭取,在各大專院校的與會者及種種的比賽之中脫潁而出,抱回一項項的殊榮,達成我生涯規劃裡面訂下的一個個短期的目標。

那時的我熱烈激情地追求成功、滿懷信心地向人生規劃裡的長期目標邁進。

那是一個現在的我幾乎陌生且不認識的自己。

我一直刻意地避免認真地去追究、逃避認真地去細想思考,到底是什麼改變了兩年前的自己而我變成了今天的模樣,耽迷聲色、頹靡放蕩。

手上的菸燃燒到了盡頭,我又點起了一根。

我不想中斷自己沈思的思緒。

我開始去發現聲色犬馬的背後原因,是迷失也是失落,因為我發現用功念書拿高分並不能找到我要的出口;是屈服也是無力,因為我發現在社會海海的人生裡很多的遊戲規則並不是從小到大循規蹈矩的我所能理解並且運用;是情欲也是放縱,因為我發現年少的自己無法再相信從小到大服膺的道德禮教以及抗拒在那之外的誘惑,直到今晚我才又想起那是多久以前的自己說服自己不要辜負年少青春的輕狂,而人只能活一次,不是嗎?那是怎樣的一顆伊甸園裡的禁果,讓少年的我服下之後生出心房上永遠揮之不去、糾盤生根的罪惡喉結?讓我擺脫青澀轉趨老練成熟。

誘惑我服下禁果的毒蛇又是怎麼樣的不經意、自然而然地帶領了一個青矜少年來到了天堂的門口,從此再無法回頭?脫去聲色犬馬的外衣,我畢竟只是一個墮入凡間、隨人世浮沈卻又在盡力掌舵方向的同時發現自己原來只是一個無力無能改變無情現實的小孩,所以我對於聲色犬馬的外衣始終不捨,因為它是麻醉沈迷最好的良藥,讓人樂此不疲的同時也忘卻了包裹在糖衣下的毒液會慢慢的侵蝕掉一個人的靈魂。

靈魂何用?道德何用?精神原則何用?一切都已被做成了聲色犬馬的肥料,被當做情欲果實滋生的養份,一同葬送在你爭我奪、功利現實的泥土裡。

企管系念了這麼久,快到畢業前幾個月。

我才發現,從久以來的夢想以及關於人生計劃的一場藍圖,可能只是一場夢。

一個我曾經茲茲經營、親手建立而又可能毀在我自己的手裡的一場夢。

過去的榮譽以及希望並不能給我一個肯定的答案。

它並不能告訴我自己,你的未來一定能夠飛黃騰達、光宗耀祖,帶給父母歡笑與榮耀。

或許他們一直以來只希望我活得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就已經夠讓他們覺得心滿意足,不負他們的期望。

比起這個大千社會裡的雲雲眾生、精英人才,我充其量只是一個平平凡凡、普普通通,有著真實情欲血肉的凡人。

也或許我重新發現了人生的新生活方式。

而人,至少就我而言,我的人生不需要也不想去為一些成就、一些虛名、一些榮華而孜孜兀兀,給自己太多的壓力,去跟生命貼得太緊。

我只想平平安安、快快樂樂、輕鬆適意地去享受我自己的人生,去感受那種安逸自在、不需要在乎別人眼光、不需要去符合別人期望的生活方式。

對我來說,那才是一種解脫、一種自然。

我不是聖人,但我也不是罪人。

我只是一個擁有真實血肉、七情六欲而且敢誠實地去實踐、去大聲勇敢地承認的凡人。

在聲色犬馬的過程裡,我不斷反覆地從別人的故事或是真實的人生裡去思考關於社會的本質或是隱藏在媒體傳播背後關於人生社會的真相。

可惜的是,我得到的結論是讓人失望的。

這裡並不是一個美麗新世界,在課本裡從來都沒有提到人性可以是多麼的自私或是陰險,為了達到個人的目的與利益可以出賣靈魂、出賣眾人的利益或是不擇手段到什麼地步,而這個就是社會的真實與現實。

只有名與利,只有經過傳媒光環的塑造與烘托才是something,只有有錢有勢的才是人物。

強權壟斷真理、金錢收購一切。

為了追求成功及其背後所代表的物質享受、富貴榮華、聲色犬馬,人們付出的代價是出賣精神原則、出賣道德良知甚至肉體,只為了錢與權。

我曾經那麼努力熱情地去追求成功及其背後所代表的一切欲望的滿足,我嘗試著扭曲或是變化自己的精神原則去適應新的、不同於以往的、這個真實社會所謂現實的遊戲規則。

只是我累了。

我順手將菸彈到不遠處的水窪裡,那菸頭上殘餘的火星、微弱的光芒短暫而絢麗地擦地,蹦出火花再跳起一個小圓弧的曲線,正好掉落水裡熄滅。

我仍然坐在不知道是誰的機車上,突然想起前幾天前往新竹園區公司訪問,臺上的副總經理報告產品及公司概況,那白幕上充滿國外風情的投影片不停地變換當時自己心裡有的念頭「如果能出國在異鄉流浪、自助旅行、享受異國文化風情,那感覺該有多好!」就這麼去放逐、去享受自己的人生,那感覺該有多麼美妙!想到這裡突然覺得自己的心情輕鬆了不少。

我漫步回PUB的門口,才想起剛剛買了一支烤雞腿還沒拿。

付了錢,拿了雞腿,我又回到PUB門口附近的機車座上大嚼,吃得津津有味、油嘴滑舌。

我肩頭突然被拍了一下。

原來是阿成回來了。

「哇∼∼有雞腿吃真好,我也要∼」阿成目露饞光地說道。

「你要不要咬一口?」我問道。



「不要!我要自己買。」

他一溜菸跑到烤肉攤前挑好食物又跑回來。

「喂。

你怎麼送個女孩子回家去這麼久?我在裡面等你等得快瘋掉了!」我興師問罪般地說道。

「嘿。

不告訴你。

等不到我,你不會自己一個人玩呦!」他故作神秘地露齒笑道。

「唉。

一個人跳多無聊呀!」我回答。

接著我離開機車把吃完的東西丟到不遠處的垃圾桶裡。

「我先進去囉!Seeyoulater」我轉頭告訴阿成。

「好。」

他點了個頭。

我知道他還要在外面等著吃燒烤,於是我就先走一步。

給門口的守衛看了看我手上蓋的店章,他接著幫我推開了門。

聲色混和著酒味及香水味又接著襲來,仍然是那麼樣的一個頹迷放蕩的人影婆娑、香杯斛影。

這聲色人生、海海犬馬呀。

我能就此沈淪在耳目感官的逸樂之娛,而停止生活時間的前進?我想起連日來的荒唐及嬉戲,已經使得我的課業成績大幅落後,甚至有延畢要唸大五、學分不足的危險。

經過緩慢如同行屍走肉般前進的聲色人群,我走進了舞池,閉上了眼不再注意身旁穿著時髦、肢體交纏、狂扭狂舞、做著充滿性暗示動作的一對男女以及五光十色、刺眼耀人的鐳射光線。

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我喜歡閉著眼跳舞、聽音樂,順便想些事情。

我腦子裡想的還是我自己,我的過去、現在以及未來。

離鄉背景、在外求學,一個人賃屋獨居的生活對我來說實在太過自由及放蕩。

家裡優渥的經濟提供則使得我在金錢的開支上更為寬裕沒有限制。

而大學裡自由開放的學風,更使得我常常三天兩頭翹課,夜裡往PUB裡面跑白天則常常是倒頭大睡。

只是我憑著一點小聰明及從小考到大的考試功力,考前開夜車熬夜啃唸也讓我無驚無險地一年年念到大四。

其實我是很任性的,從小到大的叛逆性格似乎一直隱藏在用功念書、沈默寡言的乖寶寶形象背後直到上了大學才一步步地爆發。

大一剛進大學,一切都很新鮮,玩社團也交女朋友。

十九歲大二那年驚覺生命不能揮霍,不想自己的一生平凡渡過,我積極熱烈地參與各種活動,按部就班照著自己的生涯計畫一步步地擔任了數項全國大專校際活動領導人及系上學生代表的頭銜,期間為了磨練自己的能力還參加了幾項大專校際的大型活動,也是都抱得榮譽而歸。

那時的我是多麼的意氣風發、神采飛揚。

到了大三下學期,一切重要的活動辦完,社團領導人的職位交卸,生活頓失了重心,我開始迷戀上網路這個虛擬的電腦人際空間以及聲色犬馬、沈淪迷人的PUBDISCO,從此生活開始脫離一般學生正常的作息,日夜晨昏顛倒。

荒謬的是,我居然還曾在中國時報上面撰寫文章有關「網路沈溺癥」的害人弊端,就是讓人學業退步、沈迷難以自拔。

想到這裡,我睜開眼,在樂聲搖曳、燈光明暗、人影婆娑的舞池裡,我搖了搖頭。

一陣深深的罪惡感與慚愧伴隨著壓力背後的恐懼襲上我的心頭,突然間我只想儘快逃離這個聲色犬馬的墮落空間,停止自己不住地在感官世界裡的沈淪陷溺。

如果浮士德在把靈魂賣給魔鬼之前先有過墮落沈淪於感官聲色的經驗,那他在鐘響前撒旦來臨的那一刻,還會不會決定仍要將靈魂賣給魔鬼?在但丁的神曲裡面,只有通過層層墮落地獄式的精神原則試鍊的人們才有資格上天堂,因為只有在經過不斷掙紮、挫折、試鍊、折磨種種考驗之後的靈魂才能更顯得茁壯、充滿堅強的意志。

在這種種的試鍊之後,我仍然只是一個無力抵抗墮落魔鬼、逃離沈淪地獄的loser?如果安於眼前的安逸與現狀註定我必須從此在社會物競天擇、強存弱汰的機制下茍且生存甚至不進反退,從此人生停止了前進而只剩後退,那我是不是仍願意就此任自己無盡沈陷?說到底,這只是一場自己跟自己的搏鬥、情欲感官與理性良知的鬥爭,今後仍將不斷地出現,只是最後的決定權仍掌握在自己手裡。

如果只是害怕於現實世界的生活架構崩塌下來的恐懼,而決定逃離暫時屈服於現實的壓力,那我終究仍只是一個缺乏堅強生存意志的懦夫。

如果我會選擇逃離或是屈服,我寧願告訴自己,是我不願意人生就在此刻停止前進,在生命的前方仍有很多很多美好的事物在等待著我前往取拮。

想到這裡,我的心裡終於有了決定。

在我正要離去,推開PUB的門口時,我剛好撞見吃完燒烤而正要進來的阿成。

「我想走了。」

我站在門口對著他說道。

「這麼早?」他看了看我的神情接著說道「心情不好?」「嗯。

有點事情要好好想想。」

我回答。

「嗯。

那一起走吧。」

我們上了阿成的車。

門口的車水馬龍始終未曾中斷。

月娘微暈的臉孔慢慢露出疲倦的神情,漸漸往西邊的山頭移動,也該是她休息就寢的時刻。

上了車,我還是靜靜地想著。

阿成則開車送我往回到鄰近學校租處的路上。

在這段聲色犬馬的日子裡,我脫離了一般學生生活的正常軌道,我走入了所謂現實社會的成人世界。

我在紅塵俗世裡面追逐逸樂,在情欲感官的泥淖裡沈淪翻滾。

我的生活習慣、思考習慣、工作習慣脫出了一般的常軌,變得不太像一般學生的思考邏輯。

但是,我並不後悔自己曾走了這麼一遭。

相反的,我很慶幸自己腦中一絲絲清明的理性始終維持正常的運作,而不致於GOESTOOFAR而無法回頭以至於從此沈溺。

甚至,對於人生社會的某些切面我有了更深一層的體悟與感觸,未來的人生路仍然掌握在我自己手裡。

往者已矣,來者可追。

而我還正當年輕,可不是嗎?黎明的一線曙光不疾不徐地從遠處的山頭浮現,瞬間便灑滿了天空。

黑夜逐漸褪去,令人發暈錯亂的月娘悄悄地隱身在地球的另一面,等待另一次隨著黑暗降臨的時機。

白晝,終於君臨宰制了整個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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